隔壁大樓的一樓在裝修,早上看到三位工人進駐,下午三點左右,就整理出一袋袋的垃圾碎片,堆疊在院落客廳。
一會兒,卡車來了,工人們把垃圾碎片搬上卡車,再用黑網覆蓋車體防塵,一位看起來像似工頭的微胖男子,跟卡車司機交代著注意事項,不一會兒,卡車開走了。
兩位工人走進房子,繼續未完的拆除工程,微胖男子拿著掃把,清理著剛才搬運過程中不小心掉落的碎磚、泥灰、木屑,他從人行道掃到馬路,一邊掃一邊用畚箕把垃圾斗起來,動作很細膩。
微胖男子姓張,今年五十多,原本從事餐飲業,近幾年轉做裝潢,「中年轉業,要學工夫是不可能的......拆除是最基本,不需要什麼技術,只是賣力氣......房子要裝潢,一定是先拆除,拆除之後,水電、泥作、鐵工,才能進來。」
過完年後,小小的幾條巷弄,居然有五件工程在進行,雖然工程大小不一,或許真如張先生所說的「幹這行,不怕沒工作,我的班表排得很緊,有時候一天兩班,上下午各一班,很忙...。」
張先生國中畢業就進餐飲業,「待了30年,待遇太差...主廚是可以收入十幾萬,問題是飯店只有一個主廚,其他人升不上去...」,我跟他談到媒體界小有名氣的阿基師,他跟我搖頭,他不認為阿基師的手藝好,「他在電視上講的東西,我們看來根本沒什麼,那是你們覺得新奇...他煮的東西難吃的要命...生意嘴、糊蕊蕊(台語)啦!」
一般餐廳,待遇低,沒有勞保,大一點餐廳,有勞保,但是待遇更低,張先生左思右想,「算了,出來自己做,趁年輕,還可以賺一點。」
餐飲科系是台灣近年來最夯的技職選擇,媒體也常常報導台灣學生在國外參賽的訊息,看起來似乎風光,張先生卻說「台灣的技職教育是空的,我在餐廳帶過餐飲科畢業的小弟弟小妹妹,他們除了切菜,什麼都不能做,有的甚至連切菜都不會....都要從頭開始教...做餐飲,至少工夫要紮實,我剛開始學切菜,一切就是八小時,每天喔!...這些小弟弟小妹妹在學校只是學理論,搞不好,三年下來,他們切菜的時間還不到八小時...」,說著說著,張先生很羨慕德國的技職教育,他說「我書讀得不多,不然,我真想知道德國技職教育是怎麼辦的?為什麼他們的學生可以把技術學得那麼實在?」
台灣的技職教育還有一點讓張先生很不滿意,「學生不靈活、不機靈」,他以法國料理白蝸牛為例,「白蝸牛要先燙再烤,烹煮的時候,要注意蝸牛的產地,產地不同,烹煮的時間也會不同...有時候,為了成本考量,餐廳用的是蝸牛罐頭,烹煮的方式又不一樣...。」
他覺得「這些弟弟妹妹怎麼笨笨的!你放著他們站在旁邊看,他們看了半天,也不會去想我們為什麼要這樣處理,就呆在那裡.....甚至最簡單的生菜沙拉,你就是要知道菜價,菜價太貴了,可以改用高麗菜切絲、馬鈴薯泥來代替...連這點小事都要教,那教得完!?」
張先生邊講邊搖頭,我在心裡偷笑,或許,只有國中畢業的張先生很難想像台灣的教育是專門把人教笨的!
雖然張先生現在算是裝潢工人,他的勞保仍掛在餐飲工會,「每個月要繳會費200,一年2400,結果,工會什麼也沒做...每年給個水壺、給個雨傘,把我們當小孩...工會裡面的職員每個月領的薪水都是會員出的,我們在外面賣力氣,累個半死,他們輕輕鬆鬆就可以領個三四萬...」,談到這裡,張先生明顯地火氣上升,說著「既得利益者!」
我心底暗暗地算了一下,「如果餐飲工會有會員1000人,年收入就有2,400,000,除了例行的人事行政費用外,其餘款項如何使用?工會有對會員公佈徵信嗎?會員對工會經費運作有負起監督的權利與義務嗎?」
看來,這是空白且有待開發的區塊。
台灣各級職業工會與會員的關係,就是台灣人民跟政府關係的縮影;不過,我相信這會是過去,小錢也是錢,經濟是大事,個人權益切身之痛,怎可能輕忽?公民意識一定會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