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博弈產業的鴉片感 by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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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賀吉斯(Chris Hedges)所主持的節目On Contact最新一集中講到,上一次美國大選中,第一名捐款者是對沖基金經理人Tom Steyer,第二名則是賭場大亨SheldonAdelson,他認為,這呈現了美國資本主義最具有潛伏危害的新形式,資本主義不再是關於產品的生產,而是透過難以捉摸的經驗,逃避現實的幻想,以錢滾錢。 

目前正值美國大學籃球(NCAA)聯賽季後賽的「三月狂熱(March Madness)」,根據美國博弈協會(AGA)估計,下注總金額高達104億美元(雖然只有4%是合法的),可見美國人對賭博的喜愛。2015年,美國人花在賭場的消費創新高,達380億美元,對比其他娛樂項目,美式足球130億,棒球84億,音樂67億,籃球57億,曲棍球37億。 

節目中他邀請到紐約大學媒體文化和傳播副教授納塔莎·舒爾(Natasha DowSchüll),舒爾2012年出版《設計成癮:拉斯維加斯的機器賭博(Addiction byDesign: Machine Gambling in Las Vegas)》,她採訪了許多賭博成癮的人,以及賭場的設計者,揭露了賭場是如何透過新科技來設計流程、掌握玩家行為模式、操弄情緒,讓人進入一種沒有空間與時間感、與世隔絕的狀態。整個賭場就是一個超大實驗室,如完全可操控誘導的「斯金納箱」。 

什麼是「斯金納箱」?早在1953年,現代行為主義理論之父斯金納(B. F. Skinner)就指出:「差一點就中」能夠增加玩家繼續玩下去的機率。這種心理機制在賭博成癮者身上更為有效,他們的大腦反應更容易感受到「差一點就贏」而不是「我總是輸」。「差一點就贏」能在大腦中引起和「獲勝」相同的體驗:他們會想「說不定下一次就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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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爾認為,新自由主義的議程和企業模式滲透到日常生活中,每個人每天被迫做出無數個、將利益極大化的選擇,然而,當後果並不真的操之在我、市場風險又是如此不可預測的情形下,壓力可能強大到難以忍受,以至於讓人會想要逃避選擇,以逃避面對市場的變動性。所以,反而是那些有極大經濟壓力的人,更容易成為成癮的受害者。 

她說,成癮者,並不真的想要贏錢,他們只是想要停留在那個狀態裡,贏錢,反而會讓機器停下來,而打斷了那個流動(flow)的狀態。而賭場經營者,就靠賭客的這個心態,將獲利極大化。尤其在數位電子興起後,電腦控制的「虛擬卷軸映射」吃角子老虎機,經常故意呈現「極度接近中獎」的結果,給玩家造成「運氣還不賴,差一點就中了」的迷蒙心理。賭場和遊戲設計師盡最大限度縮短了玩家產生衝動和實際去做之間的間隙,從而讓反思和自停出現的概率最小化。 

透過這本書,舒爾指出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美國試圖透過博弈產業(不論是金融市場的投機性商品或是蓋賭場)來重建經濟,是錯誤而虛幻的。她說,若按照《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的定義,州政府透過蓋賭場的短期收入,來緩解長期的稅收不足問題,已經符合成癮的病徵,在每一州,幾乎任何人都可以在半小時車程內就找到一間賭場,而且,老虎機是獲利的主要來源。這樣的經濟重建,只是沙中城堡、水市蜃樓,而且,是把錢往上層百分之一重分配的不義制度。 

更廣泛地來說,無孔不入的行動通訊、社交媒體、線上遊戲…,都在攫取與俘虜人們的「注意力」,然後藉此獲利,這種讓人們虛耗時間、精力、分散注意力的「逃避經濟」,有更深遠的負面影響力,那就是去政治化,讓我們脫離現實,不再去注意那些需要被關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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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示:27年前在紐澤西州大西洋城開賭場的川普)

設計了幾座賭場的川普,深暗此道,他似乎相信人們並不關心真相,只想宣洩不滿,逃避現實,只要不斷提供感覺良好的鴉片,他的總統競選利用了這種趨樂避苦的心理,餵養他們想要的資訊,給他們即時的滿足。 

有經濟學家估計,賭場為社區每帶來一美元的福利都需要大約三美元的社會成本。這些成本轉嫁途徑有:犯罪率的增加、生產力下降、失業救助等各項支出。表面上,地方政府對賭博合法化賺到了稅收,實際上,得不償失。